嗨,各位好,感謝您來到Arica日本代購諮詢平臺

這些年來一直協助朋友圈代購日本與其他國家的商品

發現大家對於代購業者有三大要求-快速、正品、服務

可見迫不及待拿到自己想要的夢幻逸品是每一個人的心願🙆‍♀️🙆

尤其一到折扣季的時候,大家的私訊簡直像是海嘯般的席捲而來,深怕錯過採購的最佳時機,

所以☀夏季7-8月跟❄冬季12-1月時,通常是ARICA最忙碌的時候🏃‍♀🏃‍♀🏃‍♀

但是忙歸忙,服務絕對不打折,會盡我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幫朋友們採購商品回來👌

也因為這樣的服務態度,在朋友圈中累積許多好口碑👍👍👍

並藉由這些年的代購經驗,漸漸整合出自己的一條龍服務✈🛳🚘

其中貼心四大服務:

  1. 💗一般商品無二階段運費(大型商品除外)。
  2. 💗配合多家專屬物流公司,日本直送臺灣。
  3. 💗貴重物品及易碎物品免費提供加固包裝服務。
  4. 💗日本小幫手代購,提供現場採買服務。

全世界都知道日本對於產品開發的嚴謹態度,其職人精神以及創意性有目共睹,

有許多期間限定或是一發售即搶售完畢的商品。

由於日本網站註冊、付款等手續繁雜,加上許多人看到非中文的後臺就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

有了ARICA的幫忙,讓許多朋友能在家就輕輕鬆鬆享受日本購物的樂趣。

大家會問,可以找代購網站幫忙代購啊,話是這麼說沒錯,

但是很多代購網站的手續費不只貴,而且運費還分二階段收款,換算下來其實非常不便宜

案例一:

像是最近一個怪獸公仔收藏家找其他平臺代購一款基多拉的軟膠玩具,

手續費+運費,就快破2000元,但是ARICA協助代購後,卻幫他省了1500元

而且10天內就讓他收到這款軟膠玩具,讓他非常高興~

案例二:

另一個案例是幫一個只能穿21.5號的小腳女生代購JELLY BEANS的日本女鞋,這個鞋子尺寸在臺灣非常難找

她到日本旅遊就會專門去這個專櫃買鞋,但近年因為疫情關係,一直沒辦法過去採買,導致一雙鞋都要穿很久

雖然這個牌子之前有代理商在臺灣百貨公司設櫃,但一雙鞋單價動則4000-5000元而且款式又少,後來又因為疫情影響該品牌已全面自臺灣撤櫃

就算有錢在臺灣也買不到了。後來她在網路上找到ARICA,幫她直接從日本品牌店下單,結算後,一雙鞋含運費居然只要2100元,讓她大大的歡喜

買到既喜歡又符合預算的鞋款,自此成為ARICA的代購常客。

ARICA將這些年五花八門的代購經驗及資源服務,全部整合起來成立一個專門代購的諮詢平臺。

在這個網站上,ARICA設立了一個專門的一對一窗口,

不論是各種品牌購物網站or動漫商品or精品服飾、包包等,都可以幫你買回來,

你只要提供想要買的商品頁連結或照片,並填寫委託單或私訊商品名(或型號)、數量、顏色等,

ARICA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幫你代購~

這些年幫忙代購的商品種類非常多元,底下為部分朋友委託代購所傳的開箱照:

協助生活小物賣家代購文具用品

*幫忙代購限量背包

*代購任天堂日本限定Amiibo

*各式開架化妝品與美妝品

為了提供更好的專業服務,ARICA將日本代購當成一門事業在經營,長期關注日本文化與流行趨勢,且透過一次次的代購經驗

累積不同購物網站的購買技巧及如何尋找物美價廉的正品貨源,不只幫朋友們省荷包,也間接讓ARICA整合所有通路資源,得以提供更完善的服務。

委託日本代購流程:

代購規則說明:

■填寫代購表單或私訊您欲購買的商品網址及名稱、規格、顏色、數量等資訊。
■專人快速提供一段式報價(內含日本國內運費、空運運費、關稅、臺灣國內運費)。
■確認委託且完成付款後,當日為您代購,使用空運約10個工作日可收到商品(預購商品除外)。
■代購服務及賣場商品,採用全額付款制,不代墊款項。
■商品顏色多少都會因每臺電腦不同而有色差,不保證圖片或描述與實物完全符合,若無法接受請勿下單,因為是國際代購,無法退換貨,敬請見諒。
■已於日本網站完成付款之訂單,無法更改或取消。(日本官網一律無法改單)
■日本商品跑貨極快,如遇商品斷貨或缺貨,將以聊聊告知取消訂單並作退款。
■付款方式使用ATM或臨櫃匯款。(可提供刷卡服務,但刷卡及分期手續費另計)
■包裹經多次運送,外包裝難免會有八角壓痕,完美主義者可接受再下單。
■寄送方式一律使用郵局出貨。若需要超商取貨或宅配,請下單前告知,費用另計。
■若想要了解物流進度,請私訊小幫手,我們會盡快幫您查詢。
■為避免消費爭議,商品出貨前一律拍照及攝影檢查商品的完整性。
■代購無法退換貨,因退回日本已超過日本七天鑑賞期,亦無提供保固及維修,敬請見諒。

若需要詢價底下有三個聯繫方式,歡迎您的洽詢喔

委託ARICA幫您代購日本商品,是您最安心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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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樂天毛巾批發代運許多人到日本旅遊都喜歡買很多東西,而日本也有很多東西不管是品質還是價格都是十分劃算的,那麼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日本購物注意事項有哪些?接下來我們來詳細瞭解下。日本樂天水壺批發代運

  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日本樂天自行車零件代購集運最便宜推薦

  1、化妝品。當你去日本時,你必須買化妝品,和國內價格比,真的是性價比高,DHC、資生堂、高絲等價格很便宜。日本樂天自行車頭盔代購懶人包

  2、手錶品質很好。同樣是Citizen或者精工,日本賣的品質和臺灣賣的明顯不一樣,而且價格比臺灣賣的便宜
卡西歐的手錶也是國內價格的一半,而且都是日本原裝的。此外,日本還有很多中世紀(二手)的奢侈品店,在那裡可以找到很多來自歐洲的顏色不錯的名表和包包。

  3、商城打折產品。適合的話就買,,日本精品代購批發日本打折真的很劃算。朋友打折買了一塊浪琴手錶,折合臺幣12000多很便宜。

  4、剃鬚刀、小電器等。日本強項,不多說,飛利浦剃鬚刀的價格比臺灣便宜1/3,款式也是最新的。電鍋等小家電是日本採購的主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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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巧克力。喜歡巧克力的話一定要買一些,超市、便利店、藥店都有賣,很便宜,但是味道真的很好。日本樂天洗手間清潔用品小額批發代購代運

  6、紀念品。日本旅遊景點的紀念品價格還是很合理的,不像臺灣,在景點買紀念品很貴。如果你覺得合適,可以考慮買。日本糖果代購推薦

  7、其他動漫周邊、成人用品、名牌包包等,日本樂天家電批發代運要麼在國內沒有,要麼比國內便宜很多。

  在日本購物需要注意什麼

  到日本買什麼最劃算瞭解後,日本購物注意事項有哪些?日本cosme官網代購

  1、大阪的藥店比東京的便宜,所以最好先在大阪購買,然後在東京補充。

  2、日本藥店門口擺放的開架商品都是熱銷且好用的產品,與國內不同日本樂天男鞋正品代購,可以多加關注。

  3、幾乎所有的商場和藥店都配有中文導購員,所以不用擔心語言問題。在沒有中文店員的情況下,直接看牌子,上面寫著它是最受歡迎的,銷量第一或者Cosme排名一般都不錯。

  4、在日本買歐美的化妝品不劃算,想買歐美的化妝品可以直接去機場免稅店。日本涼鞋代購批發

到日本買什麼

  5、白色戀人除了北海道只有機場免稅店有,在日本本州找不到這些口碑隨行禮物,想買的話,最後走的時候去機場買就行了。

  6、不像歐洲,日本機場不辦理退稅。可以直接在商場、百貨公司、藥店享受退稅。退稅需要護照,退房一定要記得帶護照,別忘了退稅。

  8、全日空航空公司限制每人托運兩件行李,每件不超過23公斤。

  7、所有免稅品採購的發票一定要保管好,最後通關的時候會有人檢查,千萬不要丟。

  8、消耗品,尤其是化妝品,在日本不宜直接拆解使用,如發現需繳納8%的消費稅,所以購買免稅品時要封存化妝品。

  9、就營業時間而言,日本大多數百貨商店和商店晚上7點左右關門,所以我們應該注意行程和房間的合理安排。

張承志:語言憧憬  還是應當感激西海固,那個沙雪迷蒙的冬末。不知為什么你甚至厭煩了記錄,終日在一家家用樹葉牛糞燒熱的土炕上聽著,那些悲慘剛硬的故事如粗礪的風摩擦著心。漸漸有麻木遲鈍的感覺,不僅不再筆錄也不再傾聽。那個冬末你只是讓心浸泡在那粗糙的撫摸之中,一日日地享受著某種歷程。  改換的歷程,今天懂了。  必須在今天回憶5年前那個開始。 那一天你在一面陡陡土崖上,端詳凝視著沙溝寺。這是在深知其味以后的、尊敬而且近乎崇拜的凝視。于是——激動在冰一樣的冷靜中涌起來了,你并沒有覺悟到自己的凝視正穿透黃土層,你只是用蠟筆和油畫棒,胡亂畫了下來。  ***  在今天覺悟之后,我從這個完全新鮮的立場上又承認了神。確實有過神示。雖然不是左右你的巨大力量,只是一種模糊含混的提醒。頭腦鈍得甚至沒有想想為什么要畫;手指卻使勁地把那些蠟一樣的彩色涂上去,再涂上去,一直磨得光滑黏膩,再也掛不住新色。  使此刻的我驚奇的是,那以后好久我也沒有嘗試去感情一番。我一直對那個冬日的舉動麻木不仁。有一段時間我把它嵌進鏡框掛在墻上,但不過是沒有找到更合意的裝飾品;有一段時間我把它丟了;前些天我在哪一個夾子里看見了它一眼,此刻寫著我才感覺到嚴重,我要找到它——我的初作。  必須在覺悟之后就抓牢:應當抓住的確獲得的神示。那時你感受到的并不是一種決定你左右你的思想,不是理念,而只是一種壓抑太久的天性。它使你潮汐中總企圖不沉沒; 你主觀地把fashion當做一個貶義詞,對它——潮流——敵意十足。記得你曾有過對表達的缺乏信心,更不用說你對理解的否定。你缺乏一種偉大徹底的感受能力;知識毒害了你,使你永遠邁不出那種教徒的步伐。而悲劇在于不徹底的感性又與你形影不離。因此你曾經錯誤地講究文字;企圖依仗對漢語的源義、組合、暖昧、色彩和強弱的掌握來表達。于是你更使文體學家不解他們想看見一種新技巧而并非是新的激動。這樣寫下去使你覺得絕望,但你很久跳不過你人生的這道關坎。你還在寫;更濃稠地用一行字或幾個詞提出一個認識,更強烈地把小說完全變成了詩——你無法下個決心,你總是宣布絕望又滿懷希望。  而且左右無法借鑒。你過于苛刻地看待一些大手筆的中庸哲學和阿世幽默。你暗自知道滅頂而來的中國舊文化有多可怕,因此你便苛刻地看待甚至魯迅字里行間的華夏味兒。草原的過深的烙印、中亞的過美的誘惑、回教的過烈的刺激使你只想向羌狄戎胡少數民族尋求導師,但是純樸的生活方式并不能解決殘酷的藝術矛盾。對這些北方族胞你一直苦苦尋找,對那些知識階級你一直冷冷排斥——你把你自己逐漸地逼進了一個脊棱上,獨自面對著人與藝術的原始質問。  而時光飛逝著。 求索未嘗敢有中斷但一事無成。 已經寫出的字算一算大約是100萬;它不僅數量微小,而且并沒有實現目的。  繼續寫下去么?  ***  今天是20世紀的最后10年之始,馬年正月初一。樓房外中國的鞭炮聲震耳欲聾喜慶遍地橫溢, 大西北哲合忍耶卻在為200年前的今天殉教的一位女人悼念。能夠提筆寫這篇散文畢竟是因為踏出了一步:今天我已經不是軍隊文人,而且我也不是國家職人。闊別22年之久的、只有在第一次踏入汗烏拉山麓大草原時才涌現過的醉人的自由感,今天貴比千金地又出現了。職俸退盡,人如再生,新的人生大幕猛然迎著生命揭開了。更重要的是我在藝術上也斗膽邁出了一步——自去年夏天始,我醉心于油畫,向著新的沉默而強烈的語言的旅途已經開始了。已經有20余幅初作。也許已經應當不失時機地總結,為著打破自己缺乏徹底性的模糊感覺,為著越過大夫,為著獲得生命那么乞求過的語言。  因此說,應當在這種時刻認真地承認神示。我的下一部小說集將合題為《神示的詩篇》。那時的不安感有多重要;哪怕有過一兩個友人看見過我那種不安——他們的詫異與隔膜,說明他們對啟示的感應是多么遲鈍呵。驚奇的當然依然是我自己;當時那么孤立卻不可遏止地抓起了油畫筆、曾有那么多選擇的可能性卻死死認定了語言——有什么對語言的追求能勝過舍棄文字呢?把可讀的小說詩歌干脆變成沉默的色彩,難道不是一次徹底的背叛與皈依嗎?  今天我對那一天充滿感激。那一天的不安全、不信任、熱狂與活力是不可思議的。我再次感激生我這一軀血肉的回族之家;沒有血的堅持,我是沒有能力堅持的。只有極少數人才會有同感:這種堅持有多么艱難。  ***  《沙溝寺》 是用大小約8開的道林紙畫的,強紅重藍,蠟筆及油畫棒平涂。對它的感受,或者說相同的一個畫面我曾在短篇小說《殘月》中嘗試描繪。這是所謂處女作或初作, 它在我手中突然的出現, 就宛如1966年在黨支部領導下開始的、“文化大革命” 初期批“三家村” 時,我在學生作業式的小字報結尾突然寫出了《紅衛兵》3個字一樣。使用書名號的意思不言而喻:那3個字是我文學的處女作。  我已經說過,當時的堅持者或者說追求者并不是我,而是我體內的異族血液。盲目的、 毫無思索相隨的、躁亂而快樂的涂抹一連持續了很長一個時期。最初的4幅都是用五合板刷乳膠作底子,然后舉起了因奢侈感而顫抖的手,挑起油畫顏料畫成的。4幅均為60×40cm:一幅是《沙溝寺》的復制;一幅為《Ak baytal》(哈薩克語:小白騍馬);一幅為《圣山》——關于它寫過散文《圣山難色》,它是一幅至今未完成的習作,我不知該怎樣把它畫完;一幅是《青磚小墓》,是對新疆焉耆哲合忍耶拱北中劉四總爺墓的描繪,(基主被清政府凌遲于烏魯木齊)。  《Ak baytal》又畫了一幅,它們和《青磚小墓》均已贈友人。  如同以前我那么自認緊要、不顧別人的哈欠、再三向漢語中國解釋阿爾泰語中的“黑”怎樣在突厥系統中是kara在蒙古系統中卻是hara一樣,在油畫中我下意識地解讀“白”。當時意識并不清楚。我只是對這兩個詞入魔。似乎久久以來,我總頑固地企圖向人們宣布我在草地天山發現的這兩大寶藏。我曾對恩師翁獨健先生滔滔不絕地講過,老頭似信非信。在寫作《黑駿馬》時我只有古怪的對“黑”的沖動,而寫《黑山羊謠》時我已經提出了關于“黑”的理論。或者不是理論,只是感受已經十萬火急,已經覺得不弄清高貴而殘忍、神秘而不祥、美麗而無限的黑色,人便不是人。后來,讀到維吾爾詩人鐵依甫江的小詩《阿克》,我馬上如遇知音如逢定理。我認為鐵依甫江因這一首詩便不愧為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我認為不能在作品中掌握這一認識的草原作家一律不及格。ak,白,這是事物的另一極。不是脫胎于純游牧民生涯的人,不可能理解“白”的絕對純潔、絕對理想、不可實現、圣、絕美。baytal一詞如果譯出來美感也就丟了:指未生育的母馬,漢語可歪譯為“處女馬”。它在蒙古語中的形式是geu,但蒙語中的geu的含義不及突厥,只是“騍馬”。至于ak,及其蒙語形式chagan卻手挽著手,斬釘截鐵地指示著牧人關于“白”的深刻認識。 習作《Ak baytal》對于我的意義,僅僅在于喚醒了對“白”的記憶。我對于它的表現則要等待再一次——下文將會述及。  五六十年代,陸定一出任宣傳部長、李維漢出任統戰部長時,亡師翁先生曾戲作對聯稱:“百家爭鳴陸定一,民族團結李維漢。”巧奪天工。我在這幾年之后,喘息追憶,也有幾個字能作總結:“要求七彩,先識黑白。”  文縐縐地來一句是不必要的;但是黑白兩色由北方游牧民族教我認識——這件事實在是深有蘊味。就像以前一樣,當人們還在搜索枯腸尋章摘句的時候,我已經向色彩——這全新的、充滿誘惑的語言進軍。這是奇跡,哲合忍耶回民認為:奇跡是真主的意欲。我原作證,因為我切膚地覺察到了一種偉力,它正成全著我最初的虔誠,讓我成為一名真正的藝術家。美術界以紅藍黃為三原色,這是他們的道路;而我以黑白為—對原色,這種道路的詭異使我戰栗。  ***  第二批習作用的是油畫紙。 同樣4張都裁成60×40cm那種習慣尺寸。 一張為《雪樹》 ,一張為《雨的路》,一張為《風景》,一張為《夜草原》。4幀均已贈友人。其中第四幅《夜草原》畫的是黑白調子為主的一幅雪夜氈房,燈火流出紅黃色的溫暖,3道地平線3種暗色,草蓬刺出雪塊,畫得痛快極了。  這4幅畫——今天若還在我手里大概就舍不得送人了——的境界, 后來我失去了。當時總有一種“這些先不算”的短篇小說式的放松感,畫得非常隨意。當時我僅僅在一點留心:別陷入凡·高的筆觸。由于我對凡·高傾心已久,我擔心自己只是一個他的愛好者,愛好得臨摹——后來發現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  臨摹,無論對于他或對于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4幅畫的優點是干凈、 果斷。目的實現得很徹底。用彩極重。今天我非常懷念它們,我知道它們的擁有者未必像我一樣重視它們。以后我不會輕易送人油畫了。也許是因為后來總不能完全地實現目的甚至只能達到三四成,我非常惋惜自己當時沒有冷靜總結一下。 那4幀畫,尤其是畫一片桔色的山熱烈奔放地迎接暴雨的《風景》,簡直有過隨心所欲的作畫感覺。有蒙古包燈光的《夜草原》,是一種一次畫過便不應重復的題材,它不可缺少,但極易流行。我的這一幅完成于黑白原色的基礎上,今天寫著關于黑白的認識,然而最能使人從各種色彩中感到黑與白的,至今僅此一幅,將來也未必再有。  那是非常不自覺的階段。那也是天性流露最多的一個階段,我完全沒有料到。那時我依然缺乏感性,我依然沒有看透自己是要尋求語言。那些畫是在完全不懂色彩情況下進行的色彩訴說。改換語言——這意味著怎樣的困難,那時我毫無估計。  ***  古代以色列人認為:不能為書寫文字者立碑。由此理由,古猶太金石文物幾乎沒有傳世。也就是說,那些古時的作家真地腐為泥土永遠消逝了。他們的切膚感受,他們可能寫到極致的華章美文,是和流水與風一樣的東西。  這樣的思路,可能會把人導向藝術手段。像米開朗琪羅選擇石雕,他相信石頭永恒。然而這不是我的命題。我喜愛的是古猶太人那種能信仰一神教的宿命心情。在請求允許我仗作家之勢妄談美術之前,我想,首先應當傳播一點宗教氣氛。我不以成敗論英雄,也不以成敗論自己。我的畫可能永遠也得不到職業畫家那樣的承認,但是我對表現的堅持,我對語言的憧憬是虔誠的,如同流水對下游、如同風對方向的投奔。  哲合忍耶回民中的大手筆選擇的方式,確實是我見過的最富啟發性的方式。從阿卜杜·尕底爾·關里爺開始,哲合忍耶便以阿拉伯文寫作一種亦史亦文的作品。他們排斥了中國的文字,這勾我魂迷我性的語言,所以他們獲得的東西我永遠不能企及——如同信仰般的理解和欣賞。我作證:西海固閱讀《熱什哈爾》時的認真和傾心,完全如同仔細研究油畫。  語言的改換——謎底果真如此么?  表現的孿生概念,果真是沉默么?  如果藝術也是一種宗教,也許它首先應該拒絕那些骯臟而不信神的異教徒。應當忍受一種扭曲,應當堅定地轉彎,應當以拒絕為外殼,應當經過形式。必須強調中介、解讀和翻譯,必須變形帶上一層硬殼。要相信神秘的感受會奇異地升起,如果對方腔子里長著濕潤的人心。要信仰藝術的本質。  文學是最容易丟了藝術本質的一種藝術。  文學是最粗糙的藝術。  我畢竟急劇地成熟著。我也許沒有相應的作品來當這種認識的后盾,但我確實獨自找到了這金子般的認識。  以前每當經歷了一次什么事情,或者懂得一點什么道理,而且都為時過晚——我總感慨:沒有人曾經告訴過我。上過那么多學,但是我受的教育中并沒有過什么認識(除了小學課程)。  后來從事文學,10年里從大小作家學者討論會上也從未獲得過什么認識。很少有人曾經與文學的本質碰撞。有時哪里碰撞了——如這些年不止一次出現過的文學政治化現象——討論會也從未看破它。魯迅先生一生被這個矛盾折磨孤獨負重,但他的“小說作法”不單是信口戲作,他畢生沒有找到自己的語言。  渺小者、卑賤者、失敗者卻可能多少揭破真理。也許真理從來是由失敗者提出、再由勝利者證明的。像一個蒙古草原的白發額吉最初把我引上一條神秘道路一樣;一個黃土高原的哲合忍耶如同嚴父,把我猛地推到了這道路的終點。  ***  第一次使用高貴的畫布時,我滿心的喜悅在漾動。像終于把馬倌白音塔拉的竿子馬切普德勒弄到手、備上我的鞍子把左腳踏入馬鐙一樣;像終于完美地送走齋月、簇擁著一大群白帽滿拉走進爾德節的花園一樣——我的激情是那樣膨脹,心里是那樣快活。用這樣繃平的舊畫布,在厚實的底子上,當然只用調色刀。當然要用我最喜愛的藍白色和焦急筆觸,畫《黃泥小屋》。  也許是一種病,也許是一種神示,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那樣渴望描寫黑夜里一方桔紅色的燈火。我不知為什么總有無家可歸的那種不祥預感,不知自己為什么在小說中把一間泥屋定為種種人生方式的解救。同題小說顯然沒有在中國獲得同感,但這并不影響我更著迷地用色彩描寫它。也許2l世紀或23世紀中國人每人抱塊泡沫塑料在太平洋里亂漂時,他們會想起來借本我的《黃泥小屋》來讀吧。也許我不單不是什么預言家,而且只是一個在盔甲廠和三里屯的貧民窟里住出病來的討厭鬼;但是所謂黃泥小屋是我在80年代后半期最執著的主題和意象,我不畫了它心不甘。  這幅畫有白漆外框,46×38cm,主題外露,整幅用調色刀一抹而成。畫得非常快;后來畫干透以后,那些我自己無法遏止的筆觸使我不忍修改。如果有真主襄助,它將是我下一部集子——《神示的詩篇》的封面。  我這個肉軀中舊有的色彩感——對藍色的喜歡,在這幅畫中表現無遺。我這個思想中迷戀的古典感一一我認為人類遭遇的一切大問題在古典時代(前20世紀)都曾徹底展開并獲得解答——在這幅畫中顯示為一種寫實畫法。  在這個時期的我,模糊地覺得應當在自己的油畫中堅持一種“信”和一種“情”。我希望蛻變成色彩的我的語言仍然有說服力;我也希望這些沉默的色彩更豐富地傳達我的感受。 當這一幅疾疾地在一天內畫完的過程中, 我的腦海中不斷地閃掠著“信”與“情”兩個字。對于個人來說,我認為自己成功了——我把《黃泥小屋》看作自己的第一幅作品。  只要這種古怪別扭的感受繼續強烈地襲來,那么我大概還會繼續畫這個主題。我估計我的筆觸、色調、構圖將會迅速變化,但每個時期都會有一幅這個主題。立功有一天,  那一天我覺得黃泥小屋的夢——這是真正的被壓抑到極限的中國夢(Chinese dream) ——已經被無情粉碎,那時也許我會掘出我當考古隊員的舊家底,再畫它一道廢墟。  從這時起,我對于新語言的妄想正式形成了。完全不同于古之士子琴棋書畫的中國式傳統,完全不同于流行的書法熱、國畫熱、硬筆、木筆、屁股畫荷葉;我妄圖梅開二度再撈一場青春,新語言如同新鮮的愛情一樣,令我癡醉發狂。油畫不同于小說,打哈欠評頭品足的讀者根本就看不見它,這使我有某種報復的快感。  我用不著再幻想他們讀懂中國方塊字了,他們是絕對不通色彩語言的。投入藝術的險流以來,我破天荒地有了安全和自立的感覺。  ——這一切大約是1988年秋天的事情。那時我從民族研究所轉職到海軍已經一年,藝術之外的思想斗爭也同步地激烈接近頂點。我頑固地、精神病患者般地、總想和人討論大是大非、討論大問題。而所謂朋友群無一人有半絲感性與我呼應。我覺得如此思想下去是可怖的,曾在一篇散文中透露過我要走后門混一張精神病患者證明。我只有一次次深入西海固窮鄉僻壤的黃土山地;但每一次歸來都覺病入膏肓又深一分。 于是,在《收獲》第4期我發表了詩小說《海騷》,把我的心事和逼近我的預感盡數傾瀉。  《海騷》是我鄭重地獻給中國海軍的禮物,它的意義會有一天被揭示。我寫出了自由與人民兩大主角,字字飽蘸著我的心血和我們回民的鮮血。它的強大的宗教預感已被驗證——聽說有什么人在哪里文長字短地和它練花活;我要說,那些先天不足的小文痞子是不配和我談論《海騷》的。《海騷》是Keramati[1] ,是神藉我的詩降喻的警告和啟示!  到了冬天,我的這種思想更加狂烈,由于出現了舉辦慶賀海軍誕生40周年畫展的機會,我決心用油畫再次表現。  大幅油畫《〈海騷〉插圖》畫成于1989年3月,120×72cm, 1989年4月19-30日在中國美術館參加了題為《海的詩》的海軍畫展。畫展由張愛萍上將題字,海軍的專業和業余畫家幾乎全部拿出了作品。我不厭其煩列舉上述資料,是由于這些資料對于我的這幅作品都將是一種證明——包括日期,一切都將證明我的預言,我退一步說是預感。  我使用了我的兩原色之一:白。  白色,前文已述在蒙古語中是chagan,在哈薩克語中是ak;但游牧世界中并沒有用這兩個詞形容的馬。也就是說,“白馬”只有在理論上才存在。在蒙古牧民中,現實中的所謂白馬都被稱為“亞干”(粉)、“落日勒”(灰)、“烏蘭”(微紅)、“撒樂勒”(有黑鬃線的白馬)、“阿勒克”(有某處花斑的白馬)……等等。我沒有見過一匹在草地上被稱為“chagan(查干)”的白馬。現實中的一切白馬都不是純白;能用蒙語——哈語稱呼一匹馬為“白”——那是美麗的理想。它太純潔,它太漂亮,它那血統太不可思議的高貴,它是大陸的、比維納斯高級多少倍的活美神。[2]  我用了至少5管鋅白和鈦白。我的構圖是一匹ak-chagan馬繃緊肌肉,面對著暴風雨籠罩的大海。在一切細部——不是畫家的細部而是內陸亞洲牧民的細部;如腳踝、蹄、鬃心、尾巴、唇,都用白油彩避免它變成亞干、撒樂勒或阿勒克。這是畫家可能不以為然但牧民將看出門道的白色駿馬。  我和我的哈薩克朋友們一說這個畫面,他們便激動得嘴唇顫抖。他們是中國最懂得黑與白的人。白馬聳著耳繃著腿,站在礁岸上,面對著黑云和黑海洋,那海上一片暴雨。 海軍必須經過這樣的抉擇才能沖向大洋。 海軍必須具備這樣如同ak-chagan的純潔,才能戰勝那黑云如鐵砧、撕裂開的天暗紅如血、黑風暴嚴峻地擋住前方的海洋。  在我杜撰的繪畫學術上,我認為這幅《〈海騷〉插圖》是我的黑白雙原色的一次淋漓盡致的表現。為了“信”在其中,我堅決寫實——哪怕露“怯”出丑,讓人家看破我這半路出家者的底牌。我命題的目的當然不待說:我要使那個中篇詩體小說和這幅畫在一個標題下,共同傾訴我對錯愛于我的中國海軍的全部感情、思索、建議和告別。  這幅畫我不復制。將來,會有一天它被再次展出,而我早已離別了海軍。但是,我希望那一天海軍能因它而自豪;能為有過我這樣一名為海軍獻出過赤誠的戰士自豪。  ***  我決心離開這次駐牧的海軍,重新開始我天性喜愛的游牧生活。這個決心是以我的第三幅作品表達的。  這是一幅寫實油畫。尺寸是60×40cm。畫布質薄,好像有些化纖成分,陰天下雨時畫布發潮變松。畫面是一個牧人騎一匹褐色瘦馬,拖著一根烏珠穆沁式長馬竿,背影佝僂, 走向一片前途未卜的黃昏。題為《太陽下山了》,作畫時間是1989年6月下旬。  畫時我忘了自我。原來還想在鞍上掛根“阿拉木伽”(出遠門的絆馬繩),鞍后捆條毯子,后來怕瑣碎舍棄了。總畫不好近景的枯草,惱得我恨不得拔些草用膠粘上去——搖曳牧草,從來是草海送別的語言呵。畫時我聽著岡林信康的兩首歌,《兩手空空》還有《和幻想的翅膀同逝》。調著油彩,悵然無依。聽著“和昨天已經切斷, 如同一個孤兒。 把腳邁在哪一步呢,長夜才剛剛來臨”,畫幾筆;再聽“不,我已經厭煩了,再不愿看這個世界一眼”,又畫幾筆。這是我度日的唯一方式:沉默,作畫,而且只想用最寫實的筆觸,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忍住。  油畫《太陽下山了》伴我度過了可怕的精神折磨,也使我比較認真地練習了一遍油畫基本功。為了達到“信”,我暗暗希望在我放開閘門讓自己的風格沖出來以前,一定要練練基本功。我這樣完全沒有經過油畫訓練的人,能夠畫得“像”,無論如何是件要緊事。但是更重要的不在于此,《太陽下山了》里那個背著人的牧人身影勾我快走;20年前在內蒙古大草原的艱辛自由部隨筆——浮蕩著,等著我。  在這個6月以前的一個月,我住在西北民族學院招待所。有一天深夜有人敲門,進來一個不認識的瘸腿青年。我剛要發問,他突然用蒙語開口了。蒙語于我是法律,我馬上沏茶敬客。  他是一個西部蒙旗的青年,對我的作品精熟無遺。聊了一會兒高興了。他突然問:“您為什么進軍隊了呢!”我呆了:我戴著回民的白帽子,剛從寧夏農村度了齋月出來。他那口吻里有一種不滿,好像我背叛了一種他剛剛好不容易批準了的、在他看來太貴重的騎手形象。  我畫著,心里強烈地想念著他。我的親愛的蒙古小弟弟,謝謝你為我寄存我的形象。我承認你比我深刻,請把你珍藏的還給我吧。哪怕窮愁潦倒,哪怕走投無路,我永遠也不會再放棄一個走馬浪人的形象了。讀到這篇散文后請通過《收獲》來一封信,我要寄一張《太陽下山了》的照片給你,愿你的病腿康復。  ***  那么,對于我的殘生來說,回民的哲合忍耶,便是唯一輝煌燦爛的存在了。  徘徊的沉默,微甜的孤獨,也許是油畫導致寫實的原因。我畫那幅遠離而去的騎手時,久久沉浸在一種茫然的漫想之中。沒有結論,沒有邊際。畫是為了想,而想時便在畫。那種畫需要時間,那種色彩大概可以說是細致而柔和的。色彩也茫然無依,聽天由命——騎手頭上的天空只潦草涂了一遍底子,便覺得恰到分寸,不敢再改一筆。就色彩——我用油畫筆追求的新語言來說,那幅畫沒有對我有過任何建樹。我只是透過它思索;或者說用完成它的過程來完成自己的抉擇。  無疑,對我本人來說——無論抉擇、結論、解救都只可能是哲合忍耶。  哲合忍耶,生我如此一腔血的中國回教最英勇最受難的教派!暴政的挑戰者,奴隸傳統的破壞者,正統中庸的異端,底層民眾的義旗,伊斯蘭及一切真正信仰者的光榮——想到它,我便沉入狂醉癡瘋之中。  像我這樣的人必須崇拜。我不是那種永遠有理而且好與人爭的人,我也不是自信無度靠自我感覺度日的人。我有我透視自己的能力。我要有支撐——如果沒有人愿意,那我就在精神世界尋找。哲合忍耶迎我而來,使我如一條將要干涸的河突然跌入了大海。  時機降臨了。用回民的話來說,口喚到了。再也沒有留戀疑慮,再也沒有幻想,再也沒有一點摻假和輕浮——我決心以全部殘生投入為哲合忍耶、為宗教、為人心最起碼和最高尚的自由,為拯救我自身心終旅決戰。  這個決心應當有一張油畫來記錄。  油畫《光復洪樂府禮拜寺》作于1989年秋,58×52cm,是在板上打乳膠底子,再用油畫筆和調色刀畫成的。畫時我怒不可遏,心中轟鳴著如雷的戰鼓聲,和密集鼓點中激烈穿蕩的嘹亮圣樂,大塊抹上的橙紅晚霞上是湖藍涂成的天。天藍色的禮拜寺(我曾在這里度過半個齋月)如同圣殿。兩棵黑楊矗立成門旗(這是禮拜寺恢復時留下來的護路樹;原來卑鄙地碾平了寺、碾平了人心的青銅峽——吳忠公路已經在作孽10余年后改道,10余年里長大的楊樹被回民買下了)——如復活的靈魂。  前景,畫到前景時我不能自己,只顧把一切激烈的濃色往上砌抹。這塊土地從清同治年至今,浸過了多少遍哲合忍耶教徒的血啊——我把它畫成了洶涌的紅浪。  這幅面裝好鑲框,正掛在我的西墻上,與一位我崇敬的老阿訇寫下的阿拉伯文“束海達依”(殉教之道)并列。讓世人因無信仰而生,我寧愿有信仰而死。《光復洪樂府禮拜寺》造成了我的禮拜場所,它使我陰暗過分的思想里射進了五彩輝煌的光芒。  這幅油畫也許將成為我重要的宗教畫。面對世紀末的我自己,我總覺得唯它能解決我的矛盾。也許這幅油畫已經幫我跨過了人生的大關。從畫成它以后,我真正獲得了堅定的意志。從此我不怕失去廉價的友誼,不怕再忍受讀者的背叛。有人在我的《金牧場》發表后說,張承志走到了反面;我想說,從這幅油畫開始,我才剛剛走上了人的正道。在洋鬼子那里,宗教可能是一種傳統習慣;而在中國,敢于宣布并守衛自己的宗教信仰是人性和人道的標志,是心靈敢于自由的宣言。  一個人只有敢作這樣的宣言才能打通藝術之路。我痛恨中庸之道,我否認孔孟中庸的人生形式和藝術。  會有一天,我的油畫《光復洪樂府禮拜寺》將掛上蘭州東川拱北或是銀川東寺的墻壁;和遍及10省的哲合忍耶獻上的錦旗并列,和衣衫襤褸但為中國提供了脊骨的西海固回民獻上的賀帳為伴。無論是我或是我的這幅畫,在那一天在那面墻上,都將只有溫暖永不孤單。  那才是夠味的一步,那才是我對輕浮的崇拜者和惡毒的批評者的回擊。幾十萬誓死的哲合忍耶回民將是我的最棒的欣賞者。他們在舍命守衛那些清真寺的同時,也將守衛我的藝術。 對于我10年前童言無忌喊出的“為人民”3個字來說,那將是一個多么響亮的回音啊,是我使藝術真正和底層人民的心貼在了一起——這一點任何人都望塵莫及。  畫《光復洪樂府禮拜寺》的時間,使我若觸若失地感覺過一種快感——我猜它就是一個畫家或藝術家捕捉到、遭遇到自己的語言時的感覺。我剛要品味一下,它又悄然消失了。  色彩?筆法?新語言?或者是終止符?  我明白必須下決心了。這是我的極限。從油畫《黃泥小屋》開始,我聽憑生命去進行的追求已全部結束。如果還要畫,那末,新語言的問題尖銳地、如同再強求活一次一般地等著我。  ***  我問自己:你真的想當一名畫家嗎?  不應該輕率回答。  我是那樣地深愛著大自然。我有十足的資格說我是蒙古草原的義子、黃土高原的兒子。我是美麗新疆至死不渝的戀人。我心中盛滿它們的景象———我不用寫生就是屬于它們的風景畫家。那么——我要畫嗎?  我是一名從未向潮流投降的作家。我是一名至多兩年就超越一次自己的作家。我是一名無法克制自己渴求創造的血性的作家。我用10年功夫磨煉了自己的文字語言。我已經棄職無業。我今后必須把養活自己的女兒當成首要目標。在這種時刻——改用油畫色彩如同一個巨大的零,它不僅神秘莫測而且暗藏危險。真的要畫嗎?  我沒有決定。  我面臨的不是一種任性之舉;如同蘇非主義的宗教,它是一種唯有主知道的機密。  ***  在決定之前,我要盡量地畫。也正因此我寫這篇長散文。我的胸中沖騰擠撞著無數景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把它們抽象成構圖。我要為我最喜愛的黃巢詠菊詩畫,我要為我的最高學府——沙溝莊子畫。我要畫《東鄉,三十年后》,我要畫《紅石頭山和如線的新月》。我要畫《外蒙古的白湖:牧人對海的思考》,我要畫《彌漫蘋果花香的伊犁5月》 ——我盼著這些繪畫行為變成一種宗教禮儀,為我求未來屬于我自己的繪畫語言。但我并沒有說:我的祈求能夠應驗。  我是一個平凡的、出身貧寒的窮人兒子,但我走過了深具意味的道路。我絲毫不想歸功于自己,我只感激前定。伊斯蘭和一切一種教都強調前定。我已經否定了一部分孔孟之道尤其是它的中庸之道,盡管我濺起的浪花渺小。將來會有人繼續濺起浪花,直至埋葬這種人類已經不需要它的東西。未來的人只需要純潔的心靈追求,以及相應的真正藝術。  年輕時闖入的烏珠穆沁縱深的汗烏拉,成年后闖入的西海固縱深的沙溝,都是一些藝術世界。20歲時成為我親人的蒙族牧民阿洛華一家,36歲時成為我親人的回族農民馬志文一家,都是一些美好的人。我只是他們培育的一個精靈,有時顯現為詩,有時顯現(www.lz13.cn)為畫。  覺悟這一切實在太難,覺悟的剎那便想感嘆為時太晚。我真想來世原樣不改地再活一遍,那時我將獲得——勝利。  1990·2·6·以浪人身份寫畢 張承志作品_張承志散文集選 張承志:綠夜 張承志:大坂分頁:123

王蒙:春節  坐在火車上,我靜聽機輪“咣當”“咣當”地響,這聲音將把我送到北京,送到春節的歡悅里。  車廂里煙氣彌漫,有人玩撲克牌,有人嗑瓜子,有人打盹;他們上車時候的高興心情,都被這旅途的倦怠磨滅了。只有我,為自己的秘密所激動,幸福地望著燈火闌珊的遠方。  車過豐臺了,再快一點兒啊!  一年半前,我考到太原工學院。頭年春節,由于表現自己的剛強吧,也許還有別的傻氣的念頭,我明明沒事也不肯回家。錯過了一個春節,再等第二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同學們真有意思,我回北京呆不上兩星期,他們還成群結隊地送我,我的好朋友——也是全班頂好的學生——金東勤,狠命地和我握手。上車十分鐘,就想開他們了,再加上考試成績不太體面(連一個五分都沒有),起初在車上像有點心事似的……  不過,考試,同學,這已經成為“過去時”的了,現在,家,就要到啦。  一進門, 全家轟動起來。 媽媽正在包餃子,小弟弟拿面杖敲著案板,大喊:  “好哇,真好哇,哥哥回來啦!”誰都說我胖了,我一頓飯能吃七個饅頭么;只有媽說我瘦了,而且眼圈還紅了紅。  我往過去自己睡的鋪上一靠,馬上弟弟把全家的“物資”運送過來:  “哥哥,快吃,這是南豐橘,這是國光蘋果,這是榛子——可有好些空的,這,這是咱們家的剩饅頭……”  而媽媽在一邊嚷:“一肚子心火先別吃那些,擦把臉,燙燙腳,吃點掛面睡一覺吧。”  就這樣,舊歷二十九,我回到了家。  大年三十兒,我排了一下午隊,好容易買了兩張戲票。往家走的時候,爆竹聲已經密起來。  上高中的時候,我們班與女附中的同年級班建立了密切的聯系,我們常一起開晚會、過班日、遠足旅行。我也認識了她們班主席沈如紅,我和她都愛看蘇聯小說,聊起天來詞兒特別多。她的臉形,穿的衣服,都特別像小孩子。如果打上領巾,和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一眨,那么就沒有人會相信她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我們兩班在一起時,她總愛嘲笑男同學,而我總是第一個起來反攻,互有勝敗。畢業以后,她響應教育局的號召,留下做教師,調到郊區新成立的中學,沒有升大學。一年半以來,我在太原,仍然常與她通信。她的信不多,但是充滿熱情和關心。從上了大學,我好像忽然懂得了,在我們的友誼中,有一種那么純真、美好,值得珍惜的東西。真奇怪,中學時代竟沒有覺得,等到離得遠了,她卻萬分親近起來,她從北京寫給我的每一封信,都被我讀了又讀,想了又想,于是不論上課、打球、散步,我都感到她就在自己的身旁。這次春節回北京,我已經下了決心,要去看她,去和她談,也許幸福就落在我們身上。我和金東勤說過,他贊成,而且祝福我。  大年初一,我拿著兩張戲票出城找沈如紅去了。  來到校門口,簡直難以相信待會兒就要見著她。她胖了么?眼睛是不是還一眨一眨?對我來,驚奇?歡迎?還是冷淡?我請她看戲,她高興去嗎?雖然我并不迷信,卻恨不得對著什么祈禱一回。  沈如紅跑出來,沒等我“觀察”她的神色,就拉著我到她屋里去。她說:“我想,你今天一定會來。”我說:“我在太原,怎么今天一定會來?”她說:“過春節了你還不想媽么?想媽,還能不來北京么?來北京,還能不找我來玩么?”從她談話的口氣,我猜,她一定是教幾何的,這樣懂得邏輯推理。  我按照早在太原就準備好了的,和她神聊起來。我談山西的酒和醋,學山西話,描繪工學院教授們的形形色色,談第一遭出遠門的感想,我談的都是有趣的、逗笑的、生動的。我希望自己的每一句話都使她快活。  她聽著,慢慢地點頭,眼睛不眨,也沒有笑。  我有點不好意思了,一見面就是我自說自笑。于是我說到半截打住了。  她這才笑了,說:“你呀,還跟從前一樣淘氣。”  淘氣,淘氣,我難道是小孩子?我沒回答,打量她住的屋子。一間小西房,簡單而干凈。小書架上堆滿書。全屋只有一件“貴重物品”:桌上放著一個留聲機。  “好闊氣呀!”我摸著留聲機,問她,“多少錢買的?”  她臉微紅著告訴我,一星期以前,學校評獎優秀教師,她做初一的班主任有成績,得了這個獎品。  “你真好!”我去握她的手,“把你的優秀事跡告訴我吧。”  “哪有優秀事跡?”她分辯說,把手從我的手里抽出來,扣好上衣的一個扣子,“我喜歡我們班的孩子,他們也喜歡我。就是這么回事……”  她有點變了,不是頭發的樣式,不是長相,不是說話的聲音,變了的不在這里。  在她說我淘氣的時候,在說到“我們班的孩子”的時候,我覺得我面前真的是一個大人,一個老師了。這種感覺使我不由對她尊敬起來。  “剛做教師的時候,我還為自己的前途惋惜呢,特別是接到同學們的來信,情緒就更波動。你記得我們班的學究、近視眼的黃書萱嗎?她現在在莫斯科大學學物理。同學們有的留蘇,有的上大學,我卻留下教書,可是,孩子們教育了我,為了這樣的孩子,難道不應該獻出一切嗎?我就這樣扎下了根,在這兒生長起來了。”  我想:她的心靈是多么高尚呀。  “大學生同志,你可過得好?”她問我。  “就算不壞吧。”我馬馬虎虎地說。  我又想起來,問她:“黃書萱在莫斯科哪兒?”  她說:“她們可棒了,她學了一年俄語,去年九月到的蘇聯。就在我們唱的那個‘列寧山’上,她說,在那兒上課,俄語跟不上,開頭跟駕云呀似的,啊,我這兒還有她的信呢。”  她拿出莫斯科寄來的信。我好奇地、羨慕地看著信封上的蘇聯郵戳,我原來也被保送去考留蘇預備生,因為功課不好沒考上,黃書萱的信使我想起這段傷心的事,臉也紅了。  “郵票呢?”我問她。  “送給孩子了。”  這時聽見一片喧鬧,有人敲門,沈如紅的眼睛亮了,她驕傲地告訴我:“我的學生們來了。”  “老師過年好!”“老師您好!”六個矮矮的男女學生圍上沈如紅問好,沈如紅一一地回答了他們。  他們瞧見了我,小聲問她:“這是誰呀?”  沈如紅說:“他姓王,我過去的同學。”  “王老師您好!”大家向我行禮。  “我可不是老師!”不知怎的,這些學生來,使我不太高興,他們使我不能單獨與她在一起。  “老師,您看!”一個孩子掏出一個泥捏的小娃娃,送給沈如紅。又一個孩子拿出自己做的書簽,書簽上畫著滑稽人。第三個孩子拿出一艘用粉筆刻成的精致小船。……最后一個孩子拿出一個面刺猬,他說:“老師,您要是看膩了就可以把它吃嘍。”大家都笑了。  沈如紅拉開抽屜拿出一疊小本子,送給他們每人一本。他們要求沈老師為他們寫幾句話,于是她仔細地一本一本地寫起來。孩子們圍著她、擠著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我羨慕地看著他們。孩子們挨沈如紅是那么近,沈如紅扶著他們的肩膀,摸著他們的頭發。我聽著他們的話聲和笑聲,老師和學生的聲音混在一起。相形之下,我悲苦地覺得,對于沈老師,我這個“淘氣的”大學生又算什么,還不如這些孩子,更親近,更可愛呢。  沈如紅組織他們開起聯歡會來了。一個孩子唱歌,一個孩子說笑話,一個孩子學口技,喔喔喔,咕咕咕,公雞母雞都來了。沈如紅又給他們講了一段童話,安徒生的《海的女兒》……怎么沒個完啊?我氣惱了,氣沈如紅:你忘了我嗎?什么時候才能把這些小鬼打發走?也氣這些孩子:真討厭,你們就瞧不見沈老師這里有一位“遠方的客人”嗎?最氣的,還是自己:你滿腔熱情地從太原來到北京,買了戲票,大年初一不陪媽媽、弟弟玩,倒跑到這里“罰坐”!  “請王老師來一個吧!”送刺猬的小孩提議。  他們鼓掌。  “我什么都不會。”說完我就走到一邊,看著窗子。玻璃上映出沈如紅的影子,她抬起頭來,望著我。我回頭一看,遇到她那樣深重的責難眼光,我不知所措……沈如紅說:“來,我們聽張唱片吧。”看也不看我,就去打開留聲機,上緊弦,開始放唱片。  穿過朝霞太陽照在列寧山,  迎接著黎明多么心歡……  溫柔的男高音唱起來了。在我的中學時代,我們曾經多少次地唱這支蘇聯歌曲呀。我們班和她們班,我和她,曾經多么親切地共同唱這支明朗的歌兒啊。  后來孩子們走了,已經快到十二點。我應該說點什么了,否則一切希望就要破滅。我口吃地說:“我喜歡‘列寧山’這個歌。”  她點頭。  我說:“我們一塊唱過。”  她說:“大概是的。”  沉默了一會,我憋紅了臉,急急地說出來(因為稍一停頓我就說不下去了):  “下午你有空嗎?一齊去聽京戲吧。我買了票,聽完戲,咱們聊聊……”  她說:“你一提下午我想起來啦,你記得周大個兒嗎?”  “周大個兒是我們班的同學,當然記得。”  她高興地告訴我:“周大個兒可不簡單呀,他上了體育學院,當上排球選手啦。  你知道他是用左手殺球的,總是出人意外地取勝。去年保加利亞排球隊來的時候,他還上場了呢。今天下午,他們有一場排球表演賽,送了我一張票。對了,你去不去?你要去,我給他打個電話再要一張。”  原來是這樣。那個周大個,那個說話嗓音像破鑼、數學考過五十分的周大個兒居然成了選手,居然受到沈如紅的贊美,沈如紅說他“可不簡單啦”。不簡單,不簡單……  看來,我只有走了。  沈如紅留我吃飯,我搖頭。沈如紅和我談天,我結結巴巴答不上來。我告辭了幾次,走出來。她說要送我走一段路,我也拒絕了。最后我們握手,我無望地緊握著她的暖和的有力的小手。  快到京戲開演時間了,我得趕回城里。進城后,買了兩個饅頭,迎著風,一口一口地啃著饅頭,走向戲院。  謝謝張云溪和張春華,他們的精彩表演——《獵虎記》,使我暫時忘掉了上午的不愉快,跟著他們,走進了一個勇武豪俠的世界里。  回到家,晚飯吃得很少。媽媽以為我病了,摸著我的腦門試溫度,又問了我老半天。  夜里,躺在床上,總也睡不著。爆竹聲一直不斷,一聲比一聲急。還恍惚可以聽見小孩的叫喊,女人的笑聲和“春節特別廣播節目”中的音樂。人人都歡度春節。  可我呢,我翻來覆去,久久地思索:這次回家,這次過春節,是什么破壞了我的興致,使我煩惱起來?因為沈如紅嗎?不,事實上我沒向她表示什么,她也沒拒絕。  但是我不想再表示什么。從太原到北京,一路上曾經那樣使我幸福,使我迷戀的東西,好像已經不重要了。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漸漸地,漸漸地,我懂了,來到北京,來到老同學的身旁,我覺得我缺少那么一種東西。在沈如紅的留聲機中,在她和孩子共同的笑聲里,在“列寧山”歌兒的旋律中,在周大個兒的排球上,在黃書萱的莫斯科來信中,以至于在京劇演員張云溪的筋斗里,都有一種那么充實,那么驕傲,那么使人羨慕和使自己仿佛變得高大起來的東西。我呢?馬馬虎虎地上了大學,空著手回到了故鄉,什么都沒有。  生活里常常這樣,他按照作息時間表起床,工作,生活,一切都很順利,一切也莫過如此。但是,一旦向四周一看,自己已經遠遠地落在后頭,于是,心疼痛了。  第三天,接到金東勤的來信:“……現在是三十兒晚上,給你寫信。你高興吧?  有個家在北京真是天大的福氣。告訴你,我們這兒也很好,現在正舉行化裝舞會呢……我和小胖商量好,一過初三就組織個補習俄文的小組,咱們班不是俄文沒考好么?可惜你不在,要不然可以做咱們組文體干事,咱們一塊學習……”  這信,我看了又看,然后告訴媽媽:“明天我就回太原去。”媽媽和弟弟納悶,也有點難過,我明明還可以再住十天,一年半沒見了,回來了又急著要走。可是,我不能等了,我想立刻回到學校,學習,讀書,鍛煉身體,和同學們在一起,往前趕,往前攻。原諒我吧,媽媽!  當我坐著火車,在汽笛聲中緩緩離去的時候,偷偷掉下了一滴眼淚。是舍不得自己的家嗎?我已經是大小伙子了。是惋惜春節過得太快?不如說是留戀。舊日在一起的姑娘們呢?她們都很好。春節過得熱鬧、輕松,而且滿足。而且今年春節來得早,雪都快化了。  生活在飛,人也(www.lz13.cn)變了,他們都有的可夸耀,得獎啦,當選手啦,去蘇聯留學啦。  瞧沈如紅和孩子們這個笑哇,笑得房都要塌了。連張云溪得的掌聲都比往年多,他謝了七次幕。  我咬了咬牙,那真正輝煌的生活是要到來了。等明年春節,我就要放著一片金光回家來嘍。那時候我去聽戲,去找沈如紅,去看周大個兒的排球……就是為了這,我離開北京的時候想了老半天;就是為了這,我坐在火車上忍不住掉下淚來……  1956年   王蒙作品_王蒙散文集 王蒙:神鳥 王蒙:阿咪的故事分頁:123

26歲的時候你正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文/張佳瑋  我26歲……2009年吧。  在上海長寧區一個不算大、從大二開始已經住了四年的出租屋里。  當時的收入能負擔得起更好的房子,但因為和房東處得不錯,加上住地附近起了婁山關路地鐵站,生活愈發方便,還安靜,就沒搬。  已經出了五本書——前四本沒銷路,第五本銷得還行,但合同條件沒簽對,收入一般——在寫第六本。  已經有了穩定的專欄收入。2009年實際交掉的專欄字數是61萬。  在勁爆體育做了一年的NBA解說嘉賓主持,準備第二年。  除了解說和寫字,就是和女朋友一起上法語課——比較麻煩,因為我們都沒法語基礎。  往前一年,我其實還活得很優游。打打游戲,旅旅游,每個月寫一周字就夠生活基本用度了。  2009年所以比較辛苦,是因為開始實踐她的“我們要去巴黎了”的計劃,許多事開始準備了。  平時的生活,有解說任務就一早跳起,洗澡刮須穿西裝打車去電視臺,解說完帶午飯回家,或回家外賣,下午寫字,或者玩。  沒解說任務就起床,看書寫字,高興了出去溜達吃東西,晃掉半個下午。  那年前后,有個朋友經常拉我們去看話劇,于是去看了不少次何念的。看完了,就到話劇中心斜對面一個編輯開的吧里喝一杯。  靠跳繩和有氧搏擊鍛煉身體。  當時壓力所以大,是因為我還沒被女朋友父母承認,她和家里關系依然緊繃。  所以,我得一個人準備兩份留學的錢。  三年之后,2012年,我和女朋友申到巴黎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開始讀書了。我出了第九本書。  2009年的許多合作伙伴,在這過程中都幫到了忙,用我女朋友的話說,“結了善緣”.  我很想念2009年寫東西到晚上,確認第二天沒有解說任務時,跟女朋友說:“要不然去吃個宵夜吧”,然后溜達出門,在路燈下一路跳著走的情景。不過,現在也挺好,只是宵夜得自己動手做了。  因為在索求之前,已經想盡了許多可能,知道這一切即將到來的波折和不如意,以及需要付出的代價,所以過來了,也沒什么可后悔,反而覺得比想象中還順利些。  大致如此。 吃飯的時候吃飯,睡覺的時候睡覺 少年,當你談論飛翔的時候 當我在荒廢時間的時候會有多少人在拼命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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